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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叫做严大育,字致和,他哥字致中,两人是同胞弟兄,却在两个宅里住。这严致和是个监生,家私豪富,足有十多万银子。严致和见差人来说此事,他是个胆小有钱的人,见哥哥又不在家,不敢轻慢。随即留差人吃了酒饭,拿两千钱打发去了。忙打发小斯去请两位舅爷来商议。他两个阿舅姓王,一个叫王德,是学府禀膳生员;一个叫王仁,是县乐禀膳生员;都做著极兴头的馆,铮铮有名。听见妹丈请,一齐走来。严致和忙把这件事从头告诉一遍:“现今出了差票在此,怎样料理?”王仁笑道:“今兄平日常说同汤公有交情的;怎么这一点事就吓走了?”严致和道:“这话也说不尽;只是家兄而今两脚站开,差人却在我家里吵闹要人,我怎能丢了家里的事,出外去寻他?他也不肯回来。”王仁道:“各家门户,这事究竟也不与你相干。”

王德道:“你有所不知,衙门里的差人,因妹丈有碗饭吃;他们做事,只拣有头发的抓,若说不管,他就更要的人紧了。如今有个道理,是‘釜底怞薪’之法;只消请个人去把告状的安抚住了,众人递个拦词,便歇了。谅这也没有多大的事。”王仁道:“不必又去求人,就是我们愚兄弟两个去寻了王小二、黄梦统,到家替他分说开;把猪还给王家,再拿些银子,给他医那打坏了的退;黄家那借约,查了还他。一天的事,都没有了。”

严致和道;“老舅说的也是,只是我家嫂也是个糊涂的人,几个舍侄,就像生狼一般。也不听教训。他怎肯把这猪和借约拿出来?”王德道:“妹丈,这话也说不得了。假如今嫂令侄拗著,你认晦气,再拿出几两银子,折个猪价,给了姓王的;黄家的借约,我们中间人立个字据给他,说寻出作废纸无用。这事才得解决,才得耳根清净。”当下商议已定,一切办得妥当。严二老官连在衙门使费,共用去了十几两银子,官司已了。

过了几日,料理了一席酒,请二位舅爷来致谢;两个秀才,拿班作势,在馆里又不肯来。严致和吩咐小斯去说;“奶奶这些时身体不舒服。今日一者请吃酒,二者奶奶要同舅爷们谈谈。”二位听见这话,方才来。严致和即刻迎进厅上。吃过茶,叫小斯进去通知奶奶,丫鬟出来,请二位舅爷。

进到房内,抬头看见他妹子王氏,面黄肌瘦,怯生生的。路也走不全,还在那里自己装瓜子、剥粟子、办围碟。见他哥哥进来,放下手边的事过来相见。奶妈抱著妾生的小儿子,年方三岁,带著银项圈,穿著红衣服,来叫舅舅。二位吃了茶,一个丫鬟来说:“赵新娘进来拜舅爷。”二位连忙道:“不劳罢!”坐下说了些家常话,又问妹子的病。总是虚弱,该多用补药。

说罢,前厅摆下酒席,让了出去上席;叙些闲话,又提起严致中的话来。王仁笑著向王德道:“大哥!我倒不解他家老大那宗文笔,怎会补起禀来的?”王德道:“这是三十年前的话。那时宗师都是御史出身,本是个员吏出身,知道什么文章!”王仁道:“老大而今越发离奇了我们至亲,一年中也要请他几次,却从不曾见他家一杯酒。想起还是前年出贡竖旗杆,在他家里扰过一席酒。”王德愁著眉道:“那时我不曾去。他为出了一个贡,拉人出贺礼,把总甲地方都派分子,县里狗退差是不消说,弄了有一二百吊钱。还欠下厨子钱,屠户肉案子上的钱,至今也不肯还。过两个月在家吵一回,成甚么模样!”

严致和道:“便是我也不好说。不瞒二位老舅,像我家还有几亩薄田,逐日夫妻四口在家度日,猪肉也舍不得买一斤;每当小儿子要吃时,在熟切店内买四个钱的哄他就是了。家兄寸土也无,人口又多,过不得三天,一买就是五斤,还要白煮稀烂。上顿吃完了,下顿又在门口赊鱼。当初分家,也是一样田地,白白都吃穷了。而今端了家里梨花椅子,悄悄开了后门,换肉心包子吃。你说这事如何是好!”二位哈哈大笑。笑罢,说:“只管讲这些混话,误了我们吃酒。快取骰盆来!”

当下取骰子送与大舅爷:“我们行状元令。两位舅爷,一人行一个状元令,每人中一回状元,吃一大杯。”两位就中了几回状元,吃了十几杯。却又古怪,那骰子竟像知人事的,严监生一回状元也不曾中,二位拍手大笑。吃到四更尽鼓,跌跌撞撞,扶了回去。

自此以后,王氏的病,渐渐的重起来;每日四五个医生用药,都是人参附子,总不见效。看看卧床不起。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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